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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共同污染的广西龙江河
 
2012年2月1日,广西河池市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在这座因水体镉污染而成为全国焦点的城市,找出污染源却如“迷途寻踪”一般,得不到答案。但在答案揭晓前,河池市副市长李文纲等9人已被免职、撤职处理。

  1月25日,广西金河矿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金河矿业”)董事长、厂长和安环部经理被广西当地警方控制。当地政府一度将金河矿业认定为此次镉污染的责任单位。然而,《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发现,河池当地政府对于金河矿业镉污染的归因仍存争议。目前,金河矿业已经展开申诉。

  21吨镉污染物从何而来,截至本报发稿时止,广西官方仍无明确说法。然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身为“有色金属”之乡的广西河池,大量有色金属产能沿河而布,河池尽管对此工业布局早有担忧,囿于经济增长依赖有色金属行业之因,难有调整,直至本次污染事件爆发。

  这并非是河池一地的宿命。长期以来,中国便有沿河进行工业布局的传统,而地方政府对于经济增长速度和发展的强烈诉求,又使周边环境与资源的透支现象难于得到抑止。监管之失,已非河池一地现状。污染的宿命,已然注定。

  金河申诉

  1月15日,广西镉污染事件爆发。十天之后,金河矿业在此次污染事件排查过程中,第一个被锁定为污染源嫌疑企业。1月25日,在环保部门的排查过程中,金河矿业因未能提交其渣场的地质勘探资料和环评报告,被认定为此次污染事件的首要污染源。其后,该公司董事长等三名高管被当地公安机关控制。

  2月1日,当记者来到金河矿业厂区采访时,这家有国企背景的矿业公司已经按照河池市政府的要求停产整顿,厂区一片安静。在涉嫌废水渗漏的矿渣堆放场上,原来露天堆放的矿渣已经用防雨布全部遮盖,数名建筑工人正在完善渣场的收集池、回收池的相关附属设施。

  金河矿业副总经理李孟凡对记者表示,起初政府怀疑公司露天堆放的矿渣在雨水的冲刷下,可能会有含镉的废水渗漏到地下河,最终引起龙江河的污染,而由于该渣场建设于1994年,公司在接受排查时未能及时找到建设该渣场时的水文地质勘探资料以及相关的环评报告,因此,被“误认”为是此次事件的嫌疑污染源之一。

  就在三名负责人被控制之后,金河矿业经多方努力,终于找到了该涉嫌排污渣场的水文地质勘探资料以及相关的环评报告。“这是我们的‘救命’材料。”李孟凡说。他向记者出示的《水文地质勘探报告书》和《环评报告》证实,金河矿业符合环评要求。

  河池市环保局局长吴海悫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证实了李孟凡的部分说法。“我们收到了金河矿业公司提交的相关申诉材料,但是否就能据此排除金河矿业的嫌疑身份,还有待专家的研究认定,从我们现场勘察的情况来看,金河矿业公司的渣场建设确实是达不到国家建设规范要求的。”吴海悫强调。

  金河矿业公司的一名工程师向记者介绍了金河矿业公司的废水循环处理系统,以证明其不存在工业废水直排的可能。“我们拥有自己的废水处理厂,每天处理4000立方米的废水,处理完的废水也不是直接排放,而是连入河池市的城市废水处理管道网,进入河池废水处理厂处理达标后才能排放,我们根本没有直排的可能性。”该名工程师称。

  群体责任

  1月27日,河池环保部门在排查过程中发现了这家没有任何厂名标识的小企业,而这家企业的排污不经过任何处理,而是通过一口深近10米、直径1米有余的暗井,直通地下溶洞排放。这家企业的实际名称是金城江鸿泉立德粉材料厂,距离东河镇政府仅2公里左右,与龙江河仅一路之隔。

  “立德粉材料厂曾被我们环保部门检查过,但被企业的伪装骗过了,我们初步调查发现,鸿泉立德粉材料厂的企业生产人并非登记法人,生产人是租借了登记法人的场地从事生产的。”吴海悫表示。

  根据河池市市委副书记秦斌在2月1日的一场小范围媒体通气会上的介绍,鸿泉立德粉材料厂原是一家用土法榨糖的糖厂,但后来钻了监管的漏洞,演变为一家提炼有色金属的企业,属于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秦斌承认,这与“政府有关部门的监管不力有关”。

  记者在现场发现,鸿泉立德粉厂的排污口极为隐蔽,平时用混凝土覆盖,一般人很难发现。附近的一名村民也称,平时该工厂大门紧闭,大多数人认为其早已不再生产。

  吴海悫介绍称,在排查鸿泉立德粉厂时,据现场的冶炼专家估算,根据该厂现有的生产设备,如果满负荷生产,其一年可以生产十几吨的有色金属“铟锭”,但对于生产这些铟锭会产生多少含镉的废水,吴海悫则称还需要专家的测算才能给出答案。

  对于一家如此小规模的作坊企业能够在短时间内排放如此多的含镉废水导致严重污染,本次事故的专家组成员、华南环境科学研究所副所长许振成非常审慎,但其认可了此次污染是“直排”的这种推论,他对记者表示,因为地质结构过于复杂,在事件成因正式确认公布之前,还不能排除其他的任何一种成因。

  目前,河池市对于污染源的排查工作仍在进行,根据河池应急指挥部2月2日下午的新闻通报,截至1月31日,河池全市共有154个冶炼企业排查完毕,其中规模以上企业有49家,重金属企业40家,其中重点企业13家。同时,河池对城区周边无证无照、无名无主的四无企业、堆矿点、堆渣点的清理力度也在加大,共排查小企业、小作坊74个,原矿、原渣料堆放点90个。河池市市长何辛幸表示,目前还不能确定究竟会有多少企业涉嫌此次污染事件排污,但将加大力度侦破案件,尽快向公众公布事件的调查结果。

  监管受制

  “过去多年来河池多次发生水污染事件,2006年、2007年我们进行过大排查,但2008年、2009年还是发生了一些影响比较大的环境事件,对于涉重金属的排查,去年我们也开展了专项行动进行整治,但为什么还发生了这次的龙江河突发环境事件?这跟我们的很多工作不到位有很大的关系。”在2月1日下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河池市市长何辛幸作出了“检讨”,其认为,这次事故反映了相关监管部门在日常的监管中还有缺位的地方,同时也反映了部分涉重金属企业社会责任的缺失。

  作为有色金属的富集区,河池市目前拥有规模以上的矿产采选企业41家,规模以上冶炼加工企业31家;在全市亿元产值以上的42家企业中,有色金属企业占了19家之多。然而,这些企业大多布局分散,很多分布在龙江河流域,稍有不慎,就易给龙江河水体造成污染。

  吴海悫对记者表示,事实上环保机构对于企业的监督、监管一直未有放松,“十一五”期间,河池共关闭了辖下的南丹县境内的10家选矿厂、5家冶炼厂,金城江区的3家选矿厂、1家冶炼厂,并对许多重金属排放企业进行整治。

  然而,受限于人力不足和管理体制上的一些缺陷,河池地区仍然存在着一些类似于鸿泉立德粉厂这样的小作坊企业,这些企业成了龙江河污染的重要污染源。“因为对于全市范围内的涉重金属企业,我们实行属地管理,一些无牌无照非法小企业非常隐蔽难以监管,我们市一级的环保机构了解得都不是很多”,针对不少非法涉重金属长期存在的现状,吴海悫坦言河池环保机构的监管压力很大。

  虽然遭此重创,但河池市并未打算放弃有色金属行业的发展,该行业占河池市GDP比重超过12%。

  据记者了解,为了将有色金属行业企业集中成片发展,早前河池市政府曾在河池金城江区五圩镇成立了一个占地面积15.8平方公里的工业园区,但受限于搬迁成本和政策,不少涉重金属企业对此都持观望态度。目前,在园区投产的冶炼企业只有3家。

  “我们也有过将厂区搬迁的计划,我们距离龙江河的直线距离只有5公里,但计划还要得到政府的批准才行,搬迁的难度很大,所以一直就这么拖延下来”,此次涉嫌含镉废水渗漏的金河矿业公司副总经理李孟凡如此对记者表示。

  对此,在2月2日下午的新闻通气会上,河池市副市长、应急指挥部新闻发言人黎丽表示,为统筹规划河池市有色金属产业的可持续发展,河池市委市政府已经在加紧研究出台《河池冶炼企业搬迁整合暂行办法》、《河池市冶炼企业搬迁整合实施方案》、《河池市有色金属企业关停并转总体方案》等多个地方性规章,力争用最快的时间完成河池城区周边冶炼、建材、化工等企业异地搬迁和整合提升的工作,逐步实现企业的环保技术升级,保证河池有色金属产业健康、科学、可持续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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